编“当代女学人”文丛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“女学人”这个概念的确定。人们还会凭思维惯性质问:某某某能算女学人吗?那么,什么样的人算“女学人”?书斋出身有学位者?高等学府或科研单位从事研究者?自我潜心于某一研究领域却无职称者?不以任何学术为业的学养浸润者?答案非常不确定。
问题确实很多,但是有两点定位最初就很清楚:避开小女人,避开纯学术性。
站在这两点定位上思考上述一系列问题,图像就变得渐渐明晰起来:“女学人”这个词不再是“术业有专攻”的囿限,而是当代知识女性的内在面目,同时注重作者本人的思考、学养和对文化的关注,注重老、中、青三个年龄层面的视野,注重理性和感性的双重文化意义,注重多个领域的重要作者和内容。情怀或浓或淡,状态或中心或边缘。
仅以领域的确定而言,我们采取了作者和内容双向互补的方式,形成社会、翻译、文化、历史、艺术、文学六大板块。例如李银河是著名的社会学家,她本人的学术定位,决定了她的大部分随笔要以社会学的形态出现,当她用沉着朴素的笔调谈论“我的女性观”,“我对‘一夜情’的看法”时,实际上已经走出了高深的社会学研究,走进了社会关怀的领地。同样,从事翻译的崔卫平亦是同一性质,她敏锐思辩的特长,借助对中国以外作品和人物的理解,反弹到中国文化本质之中,这本身就是一种开放多元的思考状态。而张文华的“术业”身份没有这么固定,她一直淡入淡出于社会,却长期浸染于文化,对音乐、绘画、自然精神、文学、人情、学术、人生往事今昔的独特品味,奠定了她隽永醇厚的底蕴。艾云也非学历史出身,但她的这本书可说是“当代女学人”文丛中规模最齐整的一本“课题性随笔”,她以西方和俄罗斯历史上的6个杰出女人为题,杂揉了史实随笔乃至小说的笔法,在事实中想象,在想象中思索,在思索中升华,显得既大气又绚烂。马莉的定位则非常别致,她写诗,办过画展,但是这些表面的艺术形式,远远比不上她文本的内在艺术状态,她用变幻迷离的语言,创造了一个神奇的艺术氛围,即使在大量的书话中也弥漫不已。
此外,作为体现文学性质的散文随笔,文学领域的作者自然还是占了较大比重。德高望重的乐黛云先生,以她凝重深邃的眼光纵横古今中外,笔墨所到之处,无不探幽发微、沉潜蕴藉。当代著名评论家李子云,以数十年不变的诚实优雅,从容辗转于理想和现实之间,飘扬出令人回味的音色。作家学人双栖的徐坤,把机智鲜活的空气从小说中输入散文中,又从散文中输入评说中,热气腾腾,充满生机。女性文学专家林丹娅的幽默典丽,则将智性的思考和知性的怡情集于一身,不卑不亢,不张不扬,几近完美境界。至于张爱玲研究专家万燕,一向以创作和评论并举,对思想的血液和人性的面目的追求,使得她的随笔散发出丰富灵异的光彩。
显而易见,每位作者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,我们希望由此呈现出来的状态也是纷繁多姿的,同时能够全部归附到知识女性的情怀上来,因此,她们个人的情感、经历、眼光也以不同的五官定格在丛书之中。令人遗憾的是,经济、哲学等方面,因为各种原因而缺失了。
纵观二十世纪后期的中国文化,女人的作用变得越来越不可低估,而这些女人当中,有一批自学养出发,自专业领域出发,渗透随笔散文的女人,尤其坚持了自己超然的追求和声音,而这一切,都是她们以女人的身体拥有、感受着的。正如龙应台所言,当她面对社会历史,面对先人古书时,她还必须面对“我是个女人”的体验,这种体验直接反证了当代知识女性的“学养——情怀”之宝贵,这种宝贵可以说是“当代女学人”文丛作为一套随笔丛书在文化史上的最具价值所在。